你们 听 得懂 他 在 唱 什么 嘛

上个月月底发行的一首歌引发了我的思考，是来自连麻/SASI等人的歌曲“我孝了”，我看见朋友圈、群组里铺天盖地的都是转发，点进去听完一遍之后，第一听感很简单：他们唱的什么东西？真的有人听得清吗？

于是我在群里问，我说，你们听得清他们唱的什么吗？只有一个人回答，他说他是重庆人，但也没怎么听懂；还有的人没发表意见，在跟着复读。但他们的答案可想而知，没人听得清。

其实川渝地区的说唱歌手带来的 mumble 风潮已经有一段时间了，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得而知，但就这两年川渝地区的说唱项目来说，大多数都带点 mumble，而且现在普通听众（只听歌但不了解文化的）更多了，无脑吹的也多了。

⚈ 17年的纪录片《川渝陷阱》将两地的嘻哈场景并为一谈

一般听众在刚接触川渝地区的说唱歌曲时，因为方言的关系难免会让他们产生一些距离，但其对标欧美的制作又会让人觉得新鲜，从宏观角度来看，接地气的说唱是加分项，也是每个地方的歌手肩上扛着的东西，这并没有什么。

不过现在看来，这种表现形式有点走偏了，粉丝口中的大部分金曲我都听不清唱的是什么，甚至有的歌手的父母都听不清他们唱的什么，在《死血》专辑的同名曲里有一段王齐铭父亲的话，其中一句是“老实说我从来听不清楚他一句歌词”。

⚈ 王齐铭

要知道在都听嘻哈音乐这一大前提下，乐迷选择听中文说唱只是因为我们都会这门语言、中文是我们的母语、都能听懂、理解，王齐铭的父亲听不清可能还情有可原，但你作为一个热爱音乐、热爱文化的人，如果你听的中文说唱让你听不清、听不懂，那我为什么要听这个人的说唱？

确实，在“听不清”这一概念下，语言成为了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，在这个概念之中，中文和英文在一个范围里，都属于语言，属于“听不清”的东西，既然都听不清那我为什么要退而求其“次”去选择模仿品，直接听美帝的工业说唱，直接听尼的，这不香吗？

这是一个中文说唱乐迷和英文说唱乐迷经常争论的问题，两个圈子的人大多都互相看不起，但又很少干涉，选择成为交集的人少之又少，哪怕是中文说唱乐迷们喜欢的中文说唱歌手们，除了他们自己的歌曲之外，也未必会听中文说唱，由此可见目前中文说唱环境/氛围的尴尬之处，回到今天这个问题，我觉得制约其他乐迷能否接受它的一大要素对于“mumble”程度的控制，只有听得懂，才有说服力，才能站得稳。

说到“mumble”大家都知道“mumble rap”，它火的时候有嘻哈才刚播，并且对现在的嘻哈场景奠定了基调。

⚈ 这4位被VIBE杂志认为是“mumble rapper”

欧美对于 mumble rap 的定义起初并不是“听起来含糊不清”的说唱，而是歌曲含义不清楚的、歌词内容难理解（也就是牛头不对马嘴）或者是歌词由非常基本的单词组成的说唱（Lil Pump Gucci Gang），这种说唱注重的是整体听感，有些时候会为了配合伴奏而强行押韵，从而导致原本说唱歌曲里重要元素之一的歌词的地位陡然降低——简单点说，吃伴奏。

然而“mumble rap”的风潮是跟着当初的一批 SoundCloud rapper 被冲上风口浪尖的，而那些歌手（Lil Peep/XXXTentacion/Lil Pump & Purpp/Lil Uzi Vert/Playboi Carti 等等）大多数都口齿不清，他们的歌听起来嘴里好像总有点什么东西，因此“mumble rap”的含义引申成为了“含糊不清的说唱”，同时“mumble rap”也被称作是“SoundCloud rap”。

这一类别在说唱的类别划分上是不被承认的，因为它的概念有些含糊不清了——就像它的名字一样，尽管如此，“mumble rap”还是被媒体以及说唱歌手所使用，当然，99%的情况是作为贬义词使用。

⚈ Mumble rap 一词在 Urban Dic. 的热度指数

是的，mumble rap 在市面上流行之后饱受诟病，说唱纯粹主义者对这一类型的说唱歌曲持批评态度，而且还是严厉的批评，老一辈的人几乎都把矛头指向了这一批“mumble rapper”，这些“old heads”还扬言“嘻哈要完了”。

也许你听到这段话会觉得搞笑，都2021了，嘻哈音乐不好好的吗？搞得跟2012世界末日一样这么担惊受怕。的确如此，这只是一些极端粉丝，“忠实”嘻哈乐迷的行为，放到我们现在这个充满戾气的网络环境，其实就是打拳，是价值观冲突引发的争论。

“我孝了”这首歌没让我一时接受的原因就是因为它“mumble”的程度确实有些过了，歌手本来模糊的发音加上三语言混合演唱，想听清都难；尤其是在语言切换的时候，如果你不看歌词，你会觉得这是同一种语言——不管哪种你都听不清。

⚈“我孝了”MV截图

这里甩个锅，B站UP主@范思逸 认为多语言的混用是一种语言退化的行为。我们来自一个多民族、多方言的国家，把自己家乡的语言以歌曲的形式传播固然是好的，但你也得掌控得当，有的时候歌词前几句明明是汉语，最后突然窜出一句听起来像外星语的东西，是极为影响听感的，即使你刻意使歌词前后有连贯性，也并不工整，很多语言是具有连贯性的，不应该掺杂在一起，这种类似语言退化的行为，我觉得完全是得不偿失的。

先不说当今语言环境和歌手的文字功底，要知道说唱是最讲究律动感的，尤其是 trap 主导的今天，歌曲更讲究“感觉”；如果你歌曲的律动感被你破坏，相信这首歌也不会有多大的共鸣。我并不是在否定多语言编排进歌词，有很多歌手都这么编排，其中不乏有好的作品，在如此之多的文字海洋里，文字律动感的营造只是在考验你对文字排列组合的能力，整体的感觉还要涉及到其他的要素比如 flow、rhyme。

⚈ Check The Rhyme

再者歌曲适当的模糊处理在一定程度上是可行的，比如 Kanye West 的歌曲“Only One”，他某些地方就嘟哝几句就过去了，很好的体现了他对女儿无定指的安排和爱，同时还有延伸内容的作用；而在目前川渝地区的部分说唱歌手模糊处理是发音咬字上的，是属于歌曲整体的 mumble，就拿前几天第四音乐旗下小城堡LilCastles发布的《王车易位》，有人听得清吗？

不只是川渝地区的一些 rapper，还有一些做 emo rap 的，同样也是整首歌模糊处理，autotune一挂，喝，亲妈都听不出是自己儿子唱的。

不过这又是另一码事了，emo rap 是被下了定义的，确实就得这么来，况且现在 autotune 对于说唱歌手来说完全就是一个效果器，用来模糊人声和营造空间感，而不是修音。

之前我写了一篇中文说唱年度总结，我说我听不清 SASI 的《冰冷热带鱼》唱的什么，评论区说我土，说我听不懂，问 SASI 如何评价，SASI 说水平太差的人听不懂。今天，我再次点开《冰冷热带鱼》，我还是听不清他们唱的什么，更别说听不听得懂了。我一看阵容，刚好和“我孝了”这首歌的歌手重合，得，给自己绕回去了。

我想问那些说这张专辑牛逼的，说这张专辑狠的，你们听到的是什么东西？这也不是“Rap God”啊？不可能我耳朵退化到觉得 Young Thug & Future 都比他们的歌清楚吧？现在是2021年啊，我还以为《DS2》刚发呢？

别吹了别吹了，氛围感是有，但那又怎么样？你做的歌让人觉得你没有唱中文，像是刚学会说唱的 lil homie 做出的一些拙劣次品（Wiz Khalifa 这么评价最初的 mumble rap），这也是我对这首“我孝了”的意见。“我们是世界嘻哈版图上最垃圾的国家”，你们结合其他歌词品品这句歌词，“我孝了”里面的。

归根到底，这个问题我觉得还是一个“度”的把控，完全的 mumble 化并不可取，就跟阳光小快嘴完全 chop 化一样，你是考英语听力还是检查耳朵呢？整点能听懂的吧，没必要给低等级的听众亮胳膊了，给老懂哥们点吃的吧，对大家都好。

对了，最后分享个故事，T.I. 当时做客一个节目，他是这么调侃 mumble rap 的：

你来自布鲁克林的，你听得清 ODB 唱的什么吗？

(听不清)

那你听得清 Bone Thugs-N-Harmony 唱的什么吗？

(他们唱的太快了)

你父母一辈的人听得清 James Brown 唱的什么吗？

(众人大笑)

我们没有 Lil Wayne，没有 Wu-Tang Clan，也没有 James Brown，我们的语种是中文，不求你字正腔圆的念诗，只求不要 mumble。